斬斷不死之狼——九郎的介錯人

只狼：影逝二度只狼：影逝二度評測只狼：影逝二度圖文攻略遊信官網顏面七武士遊戲是第九藝術啦 2022-06-07

《只狼》這個遊戲大家都很熟悉了，就不過多介紹，這次和大家聊聊遊戲中提到的介錯。介錯這兩個字不僅在遊戲對話中出現過，也在讀取地圖時的Tips裡出現過：

先來看介錯一詞在百度中的解釋：

“介錯”，是出自日本歷史上為切腹者來擔當補刀行為之人的稱謂，是指在日本切腹儀式中為切腹自殺行為因某種原因失敗後的補充斬首行為，以讓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

可見，介錯是日本人切腹自殺中的一個重要環節。

介錯的起源

首先我們要明白一點，要談介錯的起源就繞不開日本人酷愛的切腹，兩者之間的關係是密不可分的。切腹最早的起源有好幾種，但時間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時代，反正都是藤原家，一說是出了一個藤原義的知名大盜，後來一次被官府包圍的時候，自知生還無望，於是開了切腹的先河，舉刀切腹，挑出內臟扔出門外威懾官差，於是切腹有了勇武無雙的屬性。另一說說藤原保輔被追捕時試圖切腹自殺，最後被捕次日死於獄中。

切腹具體流行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但是在鎌倉幕府（1192-1333）後，許多將領為了承擔作戰失利的責任（引責）或者戰敗不願被俘（戰敗）而切腹自殺，此時切腹加上了不屈的屬性。到了戰國時代後期，豐臣秀吉攻打高鬆城時要求城主清水宗治自殺，不然破城之後就屠城，清水宗治接受了條款並從容切腹（犧牲），自此切腹又加上了榮光的屬性。

到了德川幕府後，在幕府的背後推動下，切腹逐漸開始成為了一種光榮勇武的象徵，甚至成了武士階級以上才配擁有的制度和特權（名譽和處罰），性質大概有點類似於我國古代的“賜三尺白綾”或者“賜鴆酒”那樣，是一種較為體面的賜死。當然，切腹的原因不至於以上幾點，還有比如諫死、論腹和追腹（這三者類似於我們看歷史劇那些忠臣以頭觸御柱，同時以全自己名聲並盡士道）、憤腹（被冤枉了，大概類似於六子破腹驗粉）等。

我們已經從前面瞭解到，經過長期的演變，切腹已經擁有了諸如勇武、光榮、不屈等屬性，因此被許多日本的武士視為武士道精神的體現。“我將打開我的靈魂，是汙濁，是清白，請您自己看。”在古代日本的信仰中，腹部是人類靈魂和愛情的居所，剖開自己的腹部，就意味著把自己坦蕩的靈魂展示給他人。而武士認為靈魂之高潔需覓死之道才能做最好的詮釋，於是兩者自然就緊密聯繫了起來。

既然切腹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那麼自然需要維護其存在，於是有了一大堆繁文縟節來規定一次完美的切腹該如何執行：首先需要剃鬚理髮，沐浴香湯，焚香禱告，然後懷波瀾不驚的心，穿著象徵靈魂純潔的白色和服，前往莊嚴肅穆的寺廟中進行。

然後到具體切的時候，也有各種各樣的手法，比如“一字腹”、“二字腹”、“三字腹”和“十字腹”等，切的時候手要穩，刀法要好，腸子不許流出來，不然就有礙觀瞻，會被稱為“遺憾腹”，顏面不存。

但是等具體實施的時候，大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切腹不是一種速死的途徑，很多人哪怕切腹之前再怎麼從容地做赴死準備，到了切開第一刀之後還是難以抵擋生理的痛楚，滿地打滾啊，拼命哀嚎啊等各種醜態盡出，嚴重影響了這個階級的逼格。

於是介錯制度出現了。

介錯的發展

最初的時候，戰國到江戶時代的切腹是沒有介錯這個說法的，可見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十八世紀初期，為了確保切腹的神聖屬性不容褻瀆，日本正式確立介錯制度。這個制度簡單來說就是切腹者的杯裝不下去了，想趕緊麻溜地結束，這個時候狼就拿出一把猩紅的不死斬，咳，串臺了，這個時候介錯人就負責將其一刀斬下切腹者的頭，但是不能完全斬斷，要讓脖子與頭之前有一點牽連，大概就類似於我國古代劊子手在菜市口行刑一樣，要一刀下去後人頭落地打幾個滾還能喊一聲好快的刀，這樣圍觀的群眾才會心滿意足地認可，不然這個行業就混不下去了。同理，要達成這樣的條件就要求介錯人的刀法和臂力必須拿捏得特別到位，這樣才能讓切腹者得到一個體面。

可見，介錯人的責任之重大，往往需要劍術超群的人才能夠完成這個任務，可是高超的劍士又不能批發，所以通常來說都是邀請自己的好友或者親近的人來幫自己斬斷切腹後的不死。曾經就出現過一個烏龍事件，切腹者一刀劃開肚皮後疼痛難忍，疾呼介錯人幫忙以全自己顏面，結果因為切腹者滿地打滾，介錯人砍了三刀才完成任務，事後切腹者家人大為不滿，認為有損顏面，於是將介錯人暴揍一頓，這就是手藝太潮的後果。

隨著時代的變遷，介錯的制度也越來越完善。到了後期，一個高規格的介錯除了觀眾外，還需要專門的三個介錯人來幫忙，一個是負責一刀斬斷不死的大介錯，一個是負責給切腹者遞刀子的添介錯，最後還有一個負責清洗那些腌臢之物的小介錯。當然了，制度歸制度，還需要就實際情況來考慮的，實際情況裡這些都是極端理想的條件，一般武士介錯時是享受不到這等規格的待遇的。

給大家舉一個有名的例子，日本最後一個公開切腹的人，是個極端右翼，叫三島由紀夫。三島是日本有名的小說家，師從川端康成，發表過大量文學作品如《金閣寺》、《鹿鳴館》等，在世界文壇的影響力很大，也是著作被翻譯成外語版本最多的日本作家。

可惜腦子有病。

1968年的時候，搞了個叫做“盾會”的私人武裝隊伍，聲稱要保存併發揚真正的武士道精神並保衛天皇。然後搞了個大事，1970年11月25日的時候帶領四名盾會成員綁架了日本陸上自衛隊東部總監部將師團長做人質，然後向八百多名自衛隊成員發表演講，認為日本丟失了自身的特色，武士道精神已經流失，需要恢復心目中的古代日本形象，結果可想而知，底下的人都認為這個人腦子有病，無人應從。

看到無人響應之後，三島頹喪回屋，用傳統的切腹方式來警醒世人，同時邀請了好友森田作為介錯人。結果介錯的時候，沒見過血的森田手腳發軟，三刀（一說五刀）下去都沒斬斷，反而痛得三島滿地打滾，哀嚎不絕，另一個三島的朋友古賀看不下去了，奪刀助其斬斷不死。然後古賀還幫助森田自殺成功，最後的結局是古賀被判“委託殺人罪”，處以有期徒刑。

對了，三島秉承了日本人的不給他人添麻煩的特性，就像那些日本臥軌的文員在臥軌前都會把工作理清做一份清單一樣，三島執行計劃那天還把《豐饒之海》最後一部交付了出去。

日本刑法第202條規定有“自殺関與・同意殺人罪（じさつかんよ、どういさつじんざい）”。其中包括：教唆人自殺的“自殺教唆罪”；幫助被殺人自殺的“自殺幇助罪”；受被殺人委託而殺害被殺人的“囑託殺人罪”；得到被殺人同意而殺害被殺人的“承諾殺人罪（同意殺人罪）”。以上這幾種殺人罪，都是法定減輕殺人責任的罪名，因為其中或多或少都包含了被害人的默許與同意。這幾種罪名一般會被判處6個月以上7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此外，日本刑法203條規定，從事上述犯罪未遂也要受到刑罰。

介錯的巔峰

介錯的巔峰大概是在江戶的後期，因為無數次血淋淋的事實證明了常人真的難以忍受切腹之痛，但是不切又無法留存顏面，所以介錯的重要性得到了空前的提升。切腹逐漸演變成一種象徵性的儀式，為了保存階級的顏面，很多時候切腹者用扇子或者竹刀象徵在肚子上比劃一下，然後介錯就直接助其斬斷不死。到了這個時候，介錯更加類似於行刑。

比如中途島戰役慘敗的南雲忠一大將，他用武士刀插入自己的腹部，隨後介錯人副官用手槍對準後腦開槍。槍擊後腦是一種無痛苦的死法，比斬首更為可靠簡單。電影《血戰鋼鋸嶺》裡對此也有所表現，劇中日本軍官最後切腹自殺，邊上還有個介錯人人拿著刀準備幫他砍頭。

說到這，想起一部就叫《切腹》的電影，豆瓣評分9.4（《七武士》9.3），高於99%的動作片和劇情片，估計是豆瓣文青眼中最好的日本電影一欄了。

劇情有點意思：幕府後期，在官方的推動下，削減各個家族的武力，導致許多武士失業淪為浪人，當然了，高高在上的武士階級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於是跑到諸侯家裡假稱要切腹就能拿一筆錢，於是帶動了一波詐騙風潮。然後一個叫千千巖的倒黴蛋去了一個早就厭倦這些流亡武士碰瓷的家族，不僅沒拿到錢還被要求立刻切腹，千千巖要求推遲兩天但是被拒，於是杯具了。當然，千千巖確實是想以此騙保，因為他的妻子臥病在床，孩子也奄奄一息，急需這筆錢。但當騙局被戳破、當被逼切腹，他請求一兩天時間也並非逃跑而是好好跟妻兒告別。可是冷酷的井伊家族根本不在意，執意站在道德高地上弄死了千千巖。

之後來了一個津雲半四郎的浪人也說要切腹，因為切腹在那時是一件神聖不可干涉的事，有資格要求誰來當介錯人，結果津雲半四郎邀請的全部有事來不了，於是有了講故事的時機。原來千千巖是津雲半四郎的女婿，此次來是為女婿討一個公道，認為井伊家強迫他人切腹是錯誤的，因為武士拿切腹作訛詐手段固然可悲，但強迫他人切腹確是可恨的。

津雲半四郎希望井伊家能夠設身處地地為浪人思考一下，“具有尊嚴的武士如果沒有到絕境，怎麼會做出這些行為”，並且認為“今天別人的命運，就是明天你自己的寫照。”其實拋開感情而論，井伊家所為並無什麼對錯，因為他們本身也沒有義務去為浪人思考，只不過以“武士道精神”為道德制高點做的太過激激怒了津雲半四郎，可見武士道精神本身與人道就是對立的。

《切腹》並沒有在宣揚日本人的武士道，反倒是對切腹行為進行了批判，並借日本的時代變革，詮釋武士道精神的沒落。真相呼之欲出的時候，津雲半四郎所要求的只是一個道歉。可是象徵著虛偽當權者的井伊家非但沒有給津雲半四郎一個說法，而是下令所有人對其圍殺。最後井伊家眾人不敵時候的槍響和井伊家散落一地的祖傳鎧甲，更是象徵著武士道精神的徹底崩滅。

在《只狼》中，神子九郎想要斬斷不死的命運，也清楚知道自己最後的結局，遊戲裡的臺詞也已經提示：